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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股詭異的熱!

      這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發生的地點就在柴山。「好熱啊!」一早赤腹松鼠阿蘇熱得猛吐舌頭。好奇怪啊!初春的柴山,蔓藤與大樹總在頭上織成一張綠色共生的網,但這些天頂頭卻瀰漫著一股詭異的熱力!佇立枝頭的五色鳥波波熱得兩眼昏花:「喂!阿蘇,不對勁啊!」。爬上大樹頂端鳥瞰山林,原本植物層層交結的柴山異樣地變成枯黃。隔天,那溫度急速竄高!樹冠層已呈現焦黃。「是世界末日嗎?怎麼…怎麼會這樣?」阿蘇慌了!

      最愛跟阿蘇吵嘴的大樹無患子好驚恐:「這股熱氣讓我的頭髮大把大把地掉!現在可是春天啊!」。對門已掉光了葉的老烏猛喘氣:「那股熱力在吸取山的生命!你們倆行行好跑一趟,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該問誰呢?突然,阿蘇腦中靈光一閃!牠想起了山下博學的老山棕。


被奪走的五樣珍寶!

       一路上盡是焦黃、萎靡!大喬木幾乎都不行了,下層灌木還在苟延殘喘,攀附的蔓藤也岌岌可危!害怕、恐懼盡寫在大家的臉龐。聚落邊、山溝旁的山棕隧道,是柴山通往人類聚落的通道,所有山的消息、人的事情,老山棕群都會知道。阿蘇急切地問到底出了什麼事?老山棕萎靡下垂的弓型葉,好像深鎖的雙眉。「是憤怒的山神奪去了生界最珍貴的五樣寶貝:平安、和諧、美麗、生機與智慧!然後,就是災難!所有災難的源頭來自人類聚落,你去看看就知道啦!」。

       越靠近聚落,那有如瘴癘的詭異熱力與死亡的氣息越濃!突然,一幅驚人的慘狀出現眼前!所有自然與人類栽種的植物全死了!水源枯竭、糧食短缺,於是人們開始彼此搶奪殺戮!而當糧食全吃完了,氣溫持續增高,僅存的人類也開始生病!然後,死亡!

     「天譴!這是天在懲罰我們!」老山棕看著天,雙眼充滿憂傷。阿蘇的驚訝與不解盡寫在臉上:「為什麼?我們做錯了什麼?」。老山棕開始娓娓道出災難原由。

       一個月前山神生辰,好多柴山動植物全來祝壽。喜樂的氣氛,卻因黃裳鳳蝶暗自飲泣而變了樣!追問之下,黃裳哀戚地說:「人們把幼蟲食物馬兜鈴全採光!我的寶寶快餓死了!」。密毛魔芋隨後哀怨抗議:「實在不明白為何人們總在我們開花竄出之際,就殘忍地將我們腰斬!就只因為我們傳花授粉過程所發出的氣味!臭,是人類說的,對自然那只是眾多氣味之一啊!」。海金沙也急切求救:「人們把我們整袋整袋地濫採,還說咱們很快就能再長出來。事實上根本就來不及生長!」。構樹、血桐也發飆了:「也不知道為何人類對我們總是百般嫌棄,說我們到處生、四處長,沒有價值,常不給活路地砍伐!我們可是裸露地的療傷聖手啊!」

      喜樂的氣氛轉為哀傷!山神雙眉深鎖。「有了植物與動物的孕育,在數萬年前人類才從山林裡走了出來。食物從自然而來、住屋取自山林,所有安適、喜樂、健康與美好皆從山林而來。然而,現在盡是自私、自大、貪婪、愚昧!人們已看不見上天賜福給予的生存寶貝。」山神哀悽地說。

      是的,人類的確是忘了自然山林裡的一草一木、花兒動物是生命的源頭,遺忘了山林是「家」的真正所在!於是,人們也忘了珍惜與感恩的真諦〜尊重自然。接下來的發展,卻讓冷靜、足智多謀的老山棕震驚與恐懼!

      山神猛然抬頭!雙眼盡是憤怒。「我將奪走那人類認為『理所當然』的生存珍寶!生機,那是基本的生存根基;平安和諧,那是人與土地、人與人學習共存的根基;美麗是心靈愉悅的根基;而這所有一切的整合、融會與創新,則需要智慧!人類將不再享有這五樣生存的寶貝!他們得承受那失去的痛苦與災難。」

      老山棕著急地說:「千萬不可!若將這五項珍寶奪走,也將傷害山林眾生啊!」。山神忿恨地嘶吼:「就讓一切重來吧!沒有悔悟與反省,直接毀了人類,下次他們又從山林出來時,一切將再度發生!」。山神高舉雙手對天施法!剎那間…,地動天搖!在柴山的中心,礁岩從中往兩邊裂開,彷彿將要撕裂整個世界。一股讓人暈眩、魂飛魄散的熱力從地底下湧出!所有在場祝賀的動植物趕緊逃命!


一個超棒的計畫!

       阿蘇無法相信一切重來的樣子。重來的世界將沒有阿蘇,也沒有老山棕了!老山棕遠望山下打狗的沼澤埤塘悠悠地說:「我相信山神不會不知道每個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祂此刻恐怕也正在看著這所有發生的過程。唯有在祂面前獻上真誠的悔悟,才有機會打動祂的心!但是該如何找到祂?」。

       在山棕隧道口前,阿蘇、老山棕討論著。不久,聚落尚存的族人都靠過來一起討論,接著猴子、鳥兒也來了,旁邊的恆春厚殼樹、烏柑仔與破布烏也加入討論行列。大家都忘記那曾經是敵我分明的立場,此時此刻,共生共存才是重要的課題。

       誰能夠前往那柴山的中心?要能移動、得速度夠快,否則還沒到就被燒死了!讓鳥兒去嗎?熱力瀰漫在上空,鳥兒飛不上去。猴子呢?牠很快啊!老山棕否決了!「這個工作需要體型小、動作靈巧的動物,還得眾家動植物一路接力幫忙掩護」。環顧四週,老山棕看著小巧快速的阿蘇:「你願意承擔這個危險艱難的任務嗎?」。完全沒有任何遲疑,阿蘇勇敢地答應了!

       得幫阿蘇擋住上頭的熱力!但怎麼做?又如何讓這一路上的動植物知道消息,好做準備接力護送阿蘇?在這段時間裡柴山上頭變得更熱了!也不知道哪些動植物還活著。恆春厚殼樹想到自己的本事:「我們會散發一種化學物質,與其他恆春厚殼樹互通消息!可以透過這樣的方式,讓它們再轉告其他動植物啊!」。

        猴子建議在前一段路由牠帶著阿蘇跑,這樣可為阿蘇省體力。但怎麼擋住上頭的熱力?老山棕想到了:「我的葉鞘啊!我那黑灰網狀的葉鞘韌性強,可以擋雨,自然也能擋熱。如果外層再塗上有擋熱效果的東西,那就更棒了!」。黃灰澤蟹探頭建議,牠們為了保持濕潤才躲在泥洞裡,葉鞘上頭若加一層溼泥必然有用。

       然後,透過恆春厚殼樹的消息傳遞,整個接力守護的計劃出來了!前段阿蘇躲在猴子懷中在山棕群弓型的棕葉護衛下奔跑。中段負責護衛的是烏柑仔:「先說聲抱歉!為了抗旱、抗熱,我必須先將部分葉片退化成針型的硬刺。阿蘇,你得忍受這一路上針刺的痛苦!」。而後段負責護送的菊花木也準備好了,它們已將前端的嫩葉退化成兩道捲曲的彎鉤,好勾住大樹下層枝幹,連成一條綠色的廊道,守護阿蘇完成這後段艱辛的路程。

        突然,聚落的長老說話了!「大家似乎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阿蘇拼了命前去山神的地方,但拿什麼去說服山神把五項珍寶還給大家?最後前往山神所在地的這一段,讓我們用最真誠的悔悟來編織這一件守護阿蘇的衣裳吧!光山棕葉鞘疊起來是不夠的,得像衣服一樣地編織。」於是族人們開始動手編織這一件重要的衣裳。

       聚落裡祈福的歌聲朗朗傳上雲霄,歌聲中有著深深的悔悟。族人每打一個結,就吟著一段祝福。衣裳完成了,最後就依澤蟹的建議,將山溝溼泥塗在上頭。然而,因為熱,泥壤已成硬土!「那就用僅存的水去和泥吧!」老山棕建議,但長老卻阻止:「萬萬不可!這僅存的水即使蒸發,都能稍解山林乾旱,不能浪費!」。最後,他抬起頭堅定地說:「就用我們的血吧!」族人們紛紛割開手腕,讓血滴在土上,硬土軟化為泥,再塗在衣裳外層。

接力護送阿蘇!

       第一棒,猴兒使命地沿著山溝往上跑著!老山棕群拼命彎著棕葉,護著猴兒與阿蘇。山溝盡頭,猴子累癱了,換阿蘇自己來!烏柑仔已經跟平常滿身綠色大葉不同了!為了儲存僅剩的水分,葉變小、變厚,而部分的葉更化成硬刺。「忍著痛!趕快跑!」烏柑仔替阿蘇加油!阿蘇在烏柑仔叢下拼命地跑,身上已經血跡斑斑。後段路上,只見蔓藤菊花木前端卷鬚緊緊勾住乾枯的樹幹枝條,架起了一條長長的綠色廊道。菊花木催促著:「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是得快點跑!我們快撐不住了。」阿蘇沒命地跑著。

        廊道的盡頭,阿蘇拿出混血的泥壤蓑衣蓋住了身體往柴山的中心處緩緩爬行!那會讓生命魂飛魄散的熱!阿蘇已經快要昏厥。突然,那簑衣裡悠悠地傳出深遠的吟唱!那聲音彷彿在血液注入清涼與力量!那是族人編織簑衣所吟誦的祝福。

        熱力烤乾了簑衣上的血泥,遠看像緩緩前行的紅色小精靈!那步履如此艱辛、卻是那麼堅定。這一切是如此讓人感動,山神堅硬的心被軟化了!淚珠從臉上滑下來。霎時,那淚水讓熱力降溫!阿蘇從簑衣下探出頭來…,喝!巨大的山神竟然已經矗立眼前!一時之間,阿蘇完全不知如何開口。

『平安』無法還給你!  

      「小松鼠,你知道什麼原因讓熱力消失嗎?」山神問,阿蘇搖搖頭。「是你無私的勇氣,是大家的團結、勇敢、犧牲、懺悔與感恩!沒人能解救你們自己,除了那犯下罪惡的人!小松鼠,你回頭看看…那來時路。」阿蘇回頭一看,天啊!那原來焦黃萎靡的柴山哪裡去了?眼前的柴山眾生竟然已開始發芽!「這一路上你所滴下的每一顆汗珠、所淌下的一滴血都在為柴山降溫。因為你們的犧牲與團結,所以我決定把『和諧』還給你們。那件簑衣裡頭的祈福與悔悟讓我將『生機』還給你們。這所有一切是環環相扣的結合,讓你們又重新要回了『智慧』;有了智慧你們才能發現真正的『美麗』。」

        山神微笑繼續說著:「我唯一無法還給你們的是『平安』!當你們真正領悟那前四樣珍寶,就能了解『眾生平安』的道理。平安與否,都得靠你們自己。」

      「是的,阿蘇你是獨一無二的!當世界重新來過,不會有阿蘇、不會有足智多謀的老山棕。」此時,山下傳來了聲音清朗的吟唱!是祝福、是悔悟、是感恩。是的,族人與老山棕們都知道這個訊息了。

       各位,你若拜訪柴山,別忘了探訪一下山棕隧道,柴山上老山棕的故事可多著呢!可也得仔細找那全身硬刺的烏柑仔,它那小巧肥厚的葉,很可愛呢!還有菊花木那活像兩撇翹鬍子的葉好玩極了!他們都是守護柴山的要角呢!可別傷害他們喔!〔說書人:楊娉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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