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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cheal與文芳的森林小屋
                                                                                     文/楊娉育 
    初到的第一個城市就計畫在烏茲堡。雖然,我不在這裡拿到學位;但是,絕大多數的時光都在烏茲堡。這裡是這趟自助旅行環境適應最佳的地方,就住在好友Michael家。來烏茲堡最期待的還是與老友Michael的相會,多年不見了,不知昔日那樸質自然的感覺是否依舊。遠遠看著了那小小的森林小屋,熱愛自然的Michael在結婚後選擇在葡萄園與森林的邊界當做居所,我一點都不意外。記得當年初至德國時,珍惜、尊重、用心…諸多形而上的生活價值,Michael給了我諸多的衝擊! 
 

    文芳與Micheal的森林小屋美得像一首詩。之所以美不是因為豪華,而是樸質、自然地座落在森林田野與葡萄園之間。一進門,小花園有草地、有野花,高聳的卡斯塔尼亞樹環繞在屋旁與屋後,前院旁有小階梯引道屋後的小水塘,然後就是功能齊全的後院。為何說功能齊全?一片草地、一個小花圃、數棵上頭掛著鳥屋的大樹、一間工作屋、角落廚餘堆肥場,當然,還有幾把輕巧的靠背椅,好讓你坐下享受陽光。


森林小屋往外走,森林與葡萄園進入眼簾


 誰說要花錢到迪斯奈才能盡興


生活裡看見珍惜  

    Micheal的森林小屋沒有自來水,所需的水源全來自雨水與雪水。花園下頭埋著兩個二萬公升的儲水槽,還有著先進的過濾設備。「會不會不方便?水這樣夠用嗎?」我問。「不會不方便啊!」Micheal說水也從來不會不夠用。雖說這兒是大陸型氣候,乾冷的時候多,水的使用量是比較低。然而,德國雨量不多呢!從他們對水的使用方式,可以看出資源對於這個家有著無上價值的地位。
 

    在這裡沒有人會督促你要限量用水;但是,光看這整個屋子是如何精心地去為收集水而做設計,讓我們在用水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地「少用一些」。他們有另一套針對洗碗、洗澡水的過濾系統,那不能飲用,專用來澆花。「不浪費每一滴水」是這個家的生活準則。
 

    某日,因太晚還未上床休息,不到三歲的老三Timon開始吵鬧。Micheal帶著他去刷牙好趕快上床睡覺,正彆扭的他隨手一丟,水杯掉到地上,裡頭約50cc的水潑到地上。「你在幹什麼!」Micheal大聲叱喝!小孩哭了,文芳聞聲而來,也嚴肅地對著兒子搖搖頭說:「Timon,不可以!」。 
 

    我在想,如果是在台灣,有誰會為此嚴正叱喝小孩?小孩累了,本來就會吵;何必介意?不過就是少少的一杯水而已嘛!但Micheal的觀念是,問題不在東西的多少、貴或便宜,而是態度!這是在教育孩子無論在任何情況都不應該浪費、不應該犧牲自然資源。如果有太多例外可以犧牲自然,習慣一旦養成,未來孩子在價值天平上,那「尊重上天所賜」的形而上價值,會因為太多政治所謂的「政策必然之惡」而不斷被犧牲!偏偏那所謂必然之惡是原本就能避免的,如果從思考的源頭就有這些觀念,那些似是而非的政策根本不會發生。 
 

    節能、珍惜、尊重自然,這些價值的養成就從小時候開始,從每一個生活小細節開始累積!在台灣這點似乎從大人到小孩都難以做到;因為,我們常把「珍惜」看成「小氣」;把「尊重」當成「阻礙發展」! 
 

    看著Micheal對教育小孩的每個堅持,思緒開始飄回十八年前初到德國的時候。
 

森林小屋收集雨水的管線


為何不珍惜天地自然的賜予?  

    記得是初至德國沒多久,文化隔閡仍舊很深。有一次應Michael邀請去他家吃晚餐,他當時也還是學生,與其他學生同住在一棟公寓裡。雖說作客,幫忙是一定要的,我捲起袖子幫忙洗菜。我還記得那是一把蒜青,青色的葉子部分我按「台灣慣例」把不青翠的歸納為不新鮮、該廢棄的部分。結果,整把蒜青的尾端全部被我拔掉丟進垃圾桶! 
 

    跟在救人一樣,他馬上從垃圾桶把哪一把蒜尾搶救回來,詫異地看著我:「你為何把它們丟了?」。我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不新鮮啦!」。去過台灣的他看著我、停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說:「我們吃的每一樣來自土地的東西,都是大自然賜予的,它們犧牲自己來餵養你,我們應該珍惜。這只是不那麼翠綠,但養分還在,要善用、更要珍惜!」。之後,我細細品嘗那搶救回來的蒜青,味道極好,因為朋友懂得烹調。感恩、珍惜自然的賜予!那一晚,我著實受教了!  


你離自然太遠!  

    還記得那時頭一次出遊是在剛到德國的第一個春天。下意識覺得該準備很多吃的,因為這是台灣的習慣。我煩惱至極,不知該買什麼;胡亂買了一通,想總比什麼都沒買的好。出發的那一天,發覺自己費心的事情與朋友完全不一樣;我花心思在想「吃」的;他花心思在準備知性的資料。一到當地他很快地進入狀況;而我,仍在五里霧中! 
 

    我還記得那次出遊除了在小城遊覽,還到郊外的小樹林,林子旁邊有一大片草原。卸下背包,幾個朋友像瘋子一樣,敞開雙臂,吶喊春天,奔向草原!他們喊、他們笑、翻滾在長得比腰還高的草原。而我,只敢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縮緊雙臂,生怕碰到草。朋友不解地問我怎麼回事,我回答說,怕碰到草,身體會癢。 

    「你有花粉過敏嗎?」  

    「沒有。」  

    「那你有類似對某種植物敏感的情況嗎?」 

    「嗯…,好像沒有。」  

    「那你在怕什麼?」 

    「不知道耶…,印象中就是什麼都別亂碰、也別弄髒,就這樣成習慣啦。」  

    「哦!那你離自然會越來越遠,也會失去越多自然賦予的能力。」 

   
     
回來的那天晚上,我細細咀嚼那句話:「離自然越來越遠」、「失去越來越多的能力」,我彷彿探到問題的所在,卻又不太懂。回來台灣一些時日後,我才發覺,我們對於自然,真的好遠、好陌生! 
 

斷了線的生命教育!  

     在德國,我著實接受了一場撼動式的教育!所有在台灣建構的價值觀完全被解構、而再結構!那過程是痛苦的,因為迷惘、因為不懂!對自身所處的環境、對環境文化本質的陌生;對所接受的知識、所認知價值觀的迷惘。似乎,之前我認為是真理的都有問題! 
 

    我開始回想,在自己受教的過程,無論是學校、或者家庭,有生命教育嗎?這生命教育有深化到我們的生活,甚至影響了政治、宗教、產業嗎?這生命教育裡頭有著尊重與珍惜,會讓人了解不自私的重要,往哲學上層則有「生界歸一」的境界。而這些,台灣有嗎?  


   
四年後我帶著諸多疑問、也懷著一份深深的期待回到台灣。沒想到迎面轟過來的,卻是一個個扼殺生命的場景!社會行為、政治操作、宗教的型態,幾乎如此。特別是我們的環境與生命教育,「尊重生命」這四個字猶如天書! 
 

    到現在,我已經很習慣在每一次上山解說會看到如下的畫面;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還沒上山,就開始大量塗抹防蟲液。然而,事實證明,山上的蚊子毫不畏懼地叮得他們滿頭包!我總是在想,這些化學藥劑對人真的沒有負面影響嗎?那彷彿是一層化學物質層,把人與自然隔離起來。碰到螞蟻,小孩就哇哇叫,要媽媽立刻消滅它們!「螞蟻是大自然的分解者,不能沒有它們喔!」我輕輕地說。「不管啦!好噁心!」小孩繼續任性喊著。 
 

    「老師,蚊子怎麼都不叮你啊?」上柴山常有小朋友覺得很神奇地這麼問。我笑著說:「因為我身上有他們熟悉的自然氣味,它們就不叮我啦!」。記得柴山會新任專職剛上柴山也是如此,我要她不要再塗那些東西;讓自己的身體熟悉自然的脈動。半年後,她開心地說:「柴山的蚊子會認人喔!現在它們都不咬我了!」。 
 

    人從自然孕育而生;然後忙著發明化學藥劑讓自然遠離自己!習慣空調的冷氣,卻不愛林中的清風;當進入自然後,卻又不斷想著如何讓自然變成自家的廳房!當自然不再自然,那孕育生命的源頭,也從此斷根!人類,也從此沒了那源起的家!
  

    天啊!人類到底在做什麼?


如果你家庭院夠大,你會想讓自然接手這庭院嗎?



在這小片功能齊全的小園子裡,唯一的感覺就是閒適與自在。



可愛的小廚房



庭園角落處理廚餘的堆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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