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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峰插漢

屭贔連天聳,巍巍鬱翠嶠。排鋒凌泰嶽,俯視渺麼么。坐石霞生岫,踏蹊虹作橋。

松梢頻礙月,鴉背欲干霄。天半來歸衲,雲根下晚樵。置身親斗極,滄海一浮瓢。

這首詩是清‧乾隆15年鳳山縣舉人卓肇昌所寫的「鼓山八詠」第一首詩。鼓山是柴山的另一別稱(註一),在詩題「秀峰插漢」之後,註釋「高數百丈,峰銳絕秀」。此詩描寫柴山的山勢巍巍,聳立連天,整排的岭峰不亞於泰嶽。當登高望遠,極目緲緲;置身岫霞,仙境宛然。



柴山是隆起珊瑚礁岩山,南北長約6公里,東西寬約2公里,最高峰海拔356公尺。走向北10度~20度東,向東南傾斜30度~40度。其間有一高角度的逆斷層~壽山斷層(註二),走向北30度東,斷面向東南傾斜70度。依此,可推斷柴山是因板塊由東南向西北逆衝推擠而上升。山的東南面是順向緩傾的斜坡;相對的,西側卻成為斷崖面的陷落區,除了崩落的石灰岩堆積外,就是高落差的陡直斷崖,形成了現今氣勢磅礡的山勢。



柴山出露的地層,除了珊瑚礁石灰岩之外,主要的底層是青灰色的「古亭坑層」泥岩,此一泥岩層廣泛分佈於台灣西南部,在高雄市的地下和阿蓮、燕巢、關廟等地都可見到,知名的「月世界」地景就是其主要代表之一。古亭坑層泥岩因富含鹽分,顆粒細小鬆散,易受侵蝕,寸草不生,為一標準的惡地形。而柴山的地體即立於泥岩層之上,可想而知潛在著極為不穩定的危機。



「高雄市地政處昨天表示,4年來8次監測發現,壽山西麓的柴山地層向台灣海峽方向每年平均滑動位移7公分,其中臨海的山海宮廟、舊鼓山國小柴山分校及部落區,移動達24公分最多,造成柴山房舍庭院龜裂隨處可見,目前雖尚無立即的危險,卻已影響居民生活」,這是2006/08/03聯合報高雄地區的一則報導。



桃源里柴山舊部落,位在柴山西海岸斷崖崩塌的陷落區之上,表體是石灰岩崩落的堆積岩塊,膠結鬆散,其下又是古亭坑層泥岩,本是容易崩裂滑動的地區。長久以來未曾發生重大的事故,是因為從日據時代的保安林到國民政府劃歸為軍事要塞,管制進出及建設,僅閩式常民的平房依地勢櫛鄰而居,仍保持未開發依山傍海的純樸小漁村。不過,近年來逐步的開放加上天然曲折的珊瑚礁岩海岸景觀,帶來了大量遊憩人潮,尤其是假日,超過了小漁村遊憩及生態破壞的承載量,不知何時將會發生嚴重的走山事件?





山豬枷密幹叢海岸



陳玉峰教授稱:「現今柴山乃山豬枷在全台的最北分佈、族群數量最多的地區,堪稱柴山植群的最重大特徵之一,也是全台海岸線中,山豬枷獨佔優勢唯一的一段。」,「柴山西海岸的『山豬枷優勢社會』,是全國該物種及其社會的最北分佈、最大面積暨最高密度的地區,而且,其樹冠下莖幹的密度最高,直是『密灌叢』的奇特景觀,獨步全國,代表山豬枷社會發展的極致;、、、又,山豬枷代表『無鹽霧海邊植物』,又是高位珊瑚礁的指標物種,因此,或可稱呼柴山海岸為『山豬枷密幹叢海岸』。」(註三)



當立於戰鬥教練場起點的路旁往海邊一望,是近於70~90度的垂直陡峭海崖,這是一片容易受海浪沖蝕崩塌的地方,不要說是喬木連灌木叢都很難成長,但是,山豬枷卻展現強韌的生命力,從海邊依地勢起伏匍匐於地表向內陸繁密的生長。用榕屬特有的根系,牢牢的抓住容易崩落的礁岩塊與不穩定的地體,宛如柴山西側邊坡的守護神。



陳教授僅觀察柴山舊部落附近的山豬枷,就推定是全台最大面積的山豬枷純林,不過,依筆者的觀察,柴山的山豬枷群落,除了舊部落附近之外,往南到達中山大學海洋學院附近,長達數公里的海岸線都長滿鬱鬱的山豬枷林,並一路的往東向著柴山主山體生長,從戰鬥教練場沿途起,緩坡或陡岩、疏林或密林、向陽或陰處蹤跡不斷,即便是標高356公尺的少女峰和345公尺的觀海崖仍昂然闊首,飲風喝露,屹立不搖,令人嘆為觀止。可惜的是,舊部落以北到左營桃子園營區,因屬軍事管制區無法進入探查海岸全線山豬枷成長的情形,深感遺憾。



山豬枷小檔案

桑科榕屬,攀緣性灌木。葉革質,橢圓形或卵狀長橢圓形,葉基部歪斜,葉表面被短剛毛,但有時脫落,呈近光滑。雌雄異株。隱花果表面粗糙,熟時黃紅或橘紅。台灣南部、東部、蘭嶼及綠島等濱海之珊瑚礁岩上。





一條龍上的小花蔓澤蘭



「壽山斷層」由中山大學後方一帶向北延伸經猴洞、山豬穴附近、台泥礦區、波濤洞附近、龍泉寺後方到鼓山三路,再沿鼓山三路至龜山、半屏山一帶。而一條龍就在猴洞的東側與之相鄰,該地區亦為壽山斷層錯動最劇烈的地方,分岔成兩條斷層支線並行,加上珊瑚礁石灰岩層容易節理、崩塌、侵蝕,地形變化萬端,有洞穴、山溝、斷崖、懸壁、危石等等。名為一條龍,係節理斷層的山溝如蜘蛛網狀般的套連在一起,置身行走於內易失方向感,如入迷宮龍身幻化。又山溝深淺不一,從一二人之高到數人之高交錯不等,溝上植被密覆,光線幽暗潮濕,溝內腐植土堆積深厚,踏在其上具有陷落之感,若獨自躦爬其間,會凜然澹寒,甚而迷途。



由於一條龍環境陰濕,植被僅長在崖頂,底層極難見到,除了榕樹的根系就只有一些尚未知悉沒長葉子的藤類攀爬垂撫在珊瑚礁岩壁上,對植物來講,此地是生長極其惡劣的地方。但是,卻看到小花蔓澤蘭的根系在此茁壯,吸附石灰岩溝壁串生,不由得心生憂慮,難道小花蔓澤蘭已在柴山落戶生籍?



五、六年前外來種植物小花蔓澤蘭在台灣中南部大肆為孽,掀起了一陣除蔓旋風,高雄的部分生態團體也曾應景,發動義工上柴山除蔓,不僅效果有限,還除錯了藤類,造成柴山生態破壞的漣漪。筆者自此選定了幾個樣區預做長期觀察,數年下來發現,雨季過後秋季來臨時,小花蔓澤蘭會大量繁殖開花,此時在柴山上任何一制高點觀望,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小花蔓澤蘭披覆在樹冠層上,景象暨恐怖又嚇人,看似樹木將會被纏死一樣。但是,當冬季結果時,小花蔓澤蘭植株會枯萎,這時,原被攀附的樹木就會趁勢往上穿過高掛的小花蔓澤蘭枯枝而成長,年復一年,週而復始,未見喬木被纏死的情形,甚至,還有小花蔓澤蘭被構樹打敗退卻的案例。加上,個人相信自然界自有平衡的機制,若一生物太過強勢,侵害到別的物種以致於滅絕,該生物亦遭其他物種群而攻之無法生存下去,如何與其他生物和平共存,這是自然界的定律。因此,對柴山上的小花蔓澤蘭問題一直抱著樂觀的態度,直到此次一條龍的踏查,開始擔憂了!



外來植物入侵有三個階段,引進、野化、擴散。野化期是外來植物適應新環境,立足成長的重要時期,時間長短不定,短者數年,長者數百年。這種延遲擴張的現象,亦稱停滯期。適應不良的外來種在此階段會被淘汰,而能通過地理障礙,克服繁殖障礙,甚至改變自然環境者,即成功的進入擴張期大肆繁殖。外來植物入侵的危害因素,除了缺少天敵之外,就是原有的環境改變及人為或自然界的干擾與破壞,例如:火燒、淹水、山崩、林木砍伐、除草、整地等等,造成環境改變而有利於外來種的入侵。研究指出,小花蔓澤蘭易侵入疏於管理之果園及荒地,少見於物種豐富的自然林地與正常管理的作物田。簡言之,即小花蔓澤蘭容易入侵破壞地。



不過,一條龍區域十年來的觀察,不像是破壞地,林相亦持續穩定,加上地形變化極大,初步上看都不適小花蔓澤蘭入侵,然而,仍逃不過它的肆孽。讓原本樂觀看待小花蔓澤蘭入侵柴山的我,經過此次的踏查所見,已蒙上一層憂思,雖參閱文獻資料,有專家學者做過成功的除蔓研究實驗,但是,太難了!滿山遍野,隨地勢拮曲而上,密覆喬木樹梢,想除都不知如何下手。搖頭之餘,只有祈求柴山山靈保佑,自然平衡的力量發揮功效,讓小花蔓澤蘭認同這塊土地,與天地萬物和平共存,善哉!



小花蔓澤蘭小檔案

菊科 (Asteraceae) 蔓澤蘭屬 (Mikania) 多年生草質或稍木質藤本,喜光好濕。莖細長,匍匐或攀緣,多分枝,被短柔毛或近無毛,幼時綠色,近圓柱形,老莖淡褐色,具多條肋紋。葉三角狀卵形至卵形,基部心形,近戟形,先端漸尖,邊緣具數個粗齒或淺波狀圓鋸齒,兩面無毛,基出3-7脈。頭狀花序多數,在枝端常排成複傘房花序狀,頂部的頭狀花序花先開放,次向下逐漸開放,全為結實的兩性花。花有香氣;花冠白色,管狀。瘦果,黑色,被毛,具5棱,被腺體。1986年首次在屏東地區採集到標本。





註一:柴山舊名打狗山,係由平埔語竹林「Takao」轉音而來。鼓山或打鼓山的名稱有數個說法,其一,狗、鼓亦為一音之轉,明末遺老沈光文稱高雄為「打鼓澳」,續修台灣府志稱「打鼓山」,續修鳳山縣誌稱「打鼓港」;其二,先民搭戎客船進入打狗港,水道上滿佈礁岩,打鼓鳴鑼向山神致敬,祈求平安;其三,山上有一平台,形似鼓面,名之:其四,打狗山屬珊瑚礁岩,多孔隙,當海浪拍打岸壁,發出如鼓聲的濤音;其五,早期打狗先民,多屬閩人,閩地有一山名為「鼓山」,因懷鄉之情,將打狗山名之「鼓山」。

柴山,因係打狗山西北角海岸傳說為海盜林道乾的山寨,昔稱「海賊庄」,之後當地居民採枯木到旗后、哈馬星販售。日據1907年,打狗山雖列為保安林,仍准許居民伐枯木販售。另內惟地區山邊居民亦有上山檢柴的情形,故名之。

註二:柴山另名「壽山」,為現今官方正式的名稱,係1923年日本裕仁太子視察高雄,適逢生日,台灣總督府將駐蹕的貴賓館命名為「壽山館」,打狗山更名為「壽山」,為其祝壽。

註三:摘自陳玉峰教授(2007‧2)著《山海文化備忘錄~柴山桃源里海岸調查報告及若干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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